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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怀表文学www.laohuaibiao.com提供的《侯门》 90-100(第28/31页)
“可惜是个死胎,奴婢永远忘不了娘娘当时的模样,她浑身被汗液浸透,脸上血色尽失,闻得是死胎,当即尖叫一声,几近昏厥,怎么也不肯信,一面忍受腹痛,一面发狂地将床榻诸物悉数扔落”——
“我不信,你们快去救他,若救不回来,本宫要你们的命!”
“孩子好好的,每每请脉孕像康健,怎可能会死?一定是你们害了他,来人,来人哪陛下,您在哪儿,您快来救救咱们的皇儿”
西厢房的产室狭小逼仄,满目的红如血色漫入皇后瞳仁,皇后崩溃地伏在产床大哭,像是溺水之人,久久在水泊里挣扎,上不了岸,她绝望地瘫在宽大的鸳鸯衾被下,近乎癫狂地撕咬枕巾,哭得声嘶力竭,肝肠寸断。
腹部的剧痛再度袭来,产房烛光昏暗,映得帐幔上人影乱颤,凌乱的发丝黏腻在她额角,衬得她如阎王殿里的厉鬼——
“当时李太医与两位宫人已抱着皇子去了外间,李太医为小皇子诊脉,确认夭折,且已死数日”
太阳斜移得快,明湛的秋光已探至皇帝衣摆,那张威严的面孔不知不觉沁了一脸的泪,听到“已死数日”,心间猛地一揪,低喃问,“然后呢”
老嬷嬷吸了吸鼻,缓了一口气,“就在这时,奇迹发生了,奴婢当时正跪在娘娘身前,欲为她清理胞衣,孰料另一孩儿竟探出半个头来,奴婢惊喜不已,连忙催娘娘用力,也就怪了,这一胎十分的顺利,很快滑出一位小公主。”
“比起瘦弱的小皇子,小公主殿下实在是康健无比,她生出来时四肢有力,眉眼黑幽,像极了陛下,足足有六斤重呢”
老嬷嬷一面喜,一面又哭,
“两个襁褓摆在面前,一个瘦如玉蝉,手掌仅成人拇指那般大,一个却手舞足蹈睁着乌溜溜的眸子四处张望,活泼健壮,连啼哭也中气十足,可惜被雷声掩盖,外间无人听闻”
“娘娘盯着两个孩子出神,一死一生,死的是众所期盼的皇子,生得是突如其来的公主,娘娘犹自不甘心,盯着李太医逼问,‘你告诉我,为何会这样?我的皇儿怎会死?’”
老嬷嬷痛哭不止,“也怪那位李太医,性子刚直,不懂转圜,仔细诊验两位胎儿,直言一胎强健,一胎孱弱,强胎吸尽了弱胎精气,致其夭亡也正因为此,双胎脉象方不明显。”
“娘娘听了这话,再也承受不住,本已近崩溃边缘,被这话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智,不顾身下鲜血淋漓,突然发狂似的扑向小公主,言称要将小公主掐死,那一下娘娘是用了力的,小公主被她掐得嚎啕大哭,面色发青,奴婢们猝不及防,慌忙七手八脚夺过襁褓”——
随着孩子一哭,整个产房乱了套,皇后一身中衣尽湿,蓬头垢面坐在产床上,眼神空洞涣散,茫然四顾,重重捂着额,整个人恍惚置身地狱,不停地摇头,
“还我皇儿来,还我皇儿来”
眼见她下身血流如注,宫人哭着跪求娘娘保重身子,可惜孩儿每哭一声,便刺激皇后一分,她一面瘫软在汗湿的枕上,眼皮重得抬不起来,一面失常地张狂尖叫,
“把她带走,我不要看到她,”
“我要掐死她,替我皇儿报仇”——
“当时娘娘情绪过于激动,已有血崩之兆,奴婢不得已,只得抱着孩子悄悄避去耳室,小公主在奴婢的安抚下终于不哭了,乖巧睡去。这时娘娘的乳娘满嬷嬷紧紧将皇后搂抱在怀里,温言劝慰娘娘勿要动怒,说是只要好生休养,将来必定还能再生一位皇子,可娘娘深受怀孕生产之苦,又念及文武百官与陛下的殷切期望,整个人崩溃之至,声称要带着小公主一道去死”
“我们若不将小公主交出去,她立时便要自尽,没法子呀,陛下”
老嬷嬷深深跪伏在地,大哭道,“些许她们母女没有缘分吧,当时为了安抚住娘娘,叫她情绪稳定下来,我们便商议着,将孩子带去旁的宫殿暂时避一避,可娘娘对小公主深恶之至,将一切因果尽数归咎于她,竟以死相逼,命奴婢将人送去李家,不愿见到她”
“保小公主还是保娘娘?这个难题横在奴婢与满嬷嬷面前,最终为护住娘娘性命,只得忍痛将孩子送走。”
“陛下离宫之时,阖宫宿卫皆交于娘娘执掌,是夜宫人大多聚于太液池,满嬷嬷将令牌交予奴婢,奴婢悄悄将孩儿放入箱笼,提之出宫,佯称前往李家,坤宁宫之物,侍卫皆不敢查验,如此,奴婢将孩子送去了李家。”
皇帝木然听着,思绪也被带回那样一个惨痛的夜晚,先是丧子之痛,后又闻得皇后产后血崩、昏厥不醒,双重打击险些压弯这位帝王的脊梁。
“这么大一桩事,你们如何瞒得过去?”
皇帝不敢相信,他竟然被蒙在鼓里整整二十四年。
老嬷嬷抬起满是哭痕的脸,忽然苦笑,“陛下可还记得?那夜消息传至行宫,您震怒之下,斥责宫人伺候不周,处死了十人,嫡皇子既为死胎,掌脉太医有不可推卸之责任,两位太医皆被处死,其余八名宫人恰是当夜知情人,活下来的唯有满嬷嬷、奴婢和娘娘贴身女婢。那位李太医因是临时请来,反逃过一劫,满嬷嬷本不打算放过他,偏李太医声称曾救过我们李老侯爷性命,满嬷嬷这才没舍得下手,后来李太医立誓死守秘密,借着接生不利,娘娘一道手书夺了他的官衔,将他遣出宫,为防多生事端,当夜便是他跟随奴婢一道去了李府。”
皇帝顿时哑口无言。
宫里那么多皇子都存活下来,唯独皇后诞下死胎,他如何能忍?疑心有人趁他不在谋害皇后,遂下令彻查六宫,稍有可疑宫人,不是下狱便是处死。
阖宫风声鹤唳,人人自危。
直到钦天监送来一道折子,他方停止杀戮。
皇帝念及自己阴差阳错替皇后灭了口,错失得知真相的机会,只觉可悲可笑,从肺腑咳出一声冷笑,眼神阴寒如蛇,一步一步逼近皇后,他蹲下拎起皇后衣襟,逼着皇后直面自己,一字一字厉问,
“皇后,那是朕的骨肉,你怎么有胆将她送走?你凭什么将她送走!”
皇后被他扯得身形晃动,面颊苍白如纸,浑身气力似被抽干,绵绵无力望着皇帝,
“陛下,臣妾错了,臣妾当时情绪失控,将章儿之死尽数归咎于女儿身上,臣妾当时自己都活不下去,遑论是她?”
整个空月子,她精神恍恍惚惚,想起孕期备受折磨,每日均是掰着手指头熬过来的,到最后期望落空,承受不住丧子之痛。
“那可是满朝瞩目的嫡皇子啊!就这么没了,臣妾如何承受得住?当时闵妃与贤妃之子已六七岁,宫中有六七位皇子,臣妾受够了害喜的苦,当时真的不想再生孩子了”
皇后垂眸靠在皇帝的手背,泪水顺着他指缝一行行跌落在地,
“臣妾也曾试想,若留她下来又会如何?她将永远活在章明的阴影之下,阖宫私下均会谩骂她克死兄长,她在宫里不会比在宫外快活,臣妾太明白自己的性子,我看着她永远会想起死去的儿子,我做母亲的尚且无法原谅她,陛下敢保证,绝不会迁怒于她吗?”
皇帝神色微恍,每一个孩子出生,他均是欢喜的,尤其是与皇后的孩子,他更视为珍宝,他不知当时他会如何,可眼下却笃定地说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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