褪色记事录: 120-1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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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可却无论如何流不出眼泪。

    恍惚想起自己对林延述那句赌咒般的承诺,如果没有和他在今年内完成旅行,就罚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笑不出来,哭不出去。

    现下林延述的诅咒起效了,痛苦把她的血肉一层层剥落,只留下白骨麻木地行走在这世间。

    但,是他不愿给自己弥补的机会了。

    阮湘垂头盯着脚尖,睫毛微颤,忽然看到地面砸出一滴浓墨黑点。而后是像那日她手链断掉,珠子散落满地的嘈杂声音,身体霎时间仿佛被无数颗子弹射中,透明的血液浸透发丝,衣摆,顺着冰冷的肌肤一路滚落。

    耳边很快传来了行人们的欢呼雀跃之声,阮湘迷茫地抬起头,望向天空,看到这世界黑云密布,大雨倾盆。

    终于,洛城下雨了。

    时隔许久的雨水再次从天空坠落,毫不客气地洗涤去空气里的寒冷干燥之意,阮湘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浇得泪眼朦胧,狼狈地站在雨里睁不开眼。

    她呆滞地,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,发现枯草在跳舞,土壤在吸收,路人在欣喜、在欢呼、在拥抱、在不顾一切地摔伞庆祝,庆祝这时隔三月总算倾盆的暴雨,庆祝在这雨中无数生物都将在湿润中迎来新生。

    乌云翻滚,尘埃洗尽,凉意浸骨,整座城市都因为这一场雨活了过来,唯有阮湘一人愣愣站在这雨幕之中笑不出来,哭不出去。

    不该这样的,阮湘想,她也应该要尖叫,要欢呼,要欣喜若狂,因为这天下雨了,这天总算下雨了!

    可她却尴尬地做不出任何反应,只能被这雨杀到直不起腰,无助地跪在地上,双手撑地,独自承受这一场来得太晚的凌迟之雨。

    原来从始至终她不能接受的不是等到下一个雨天,而是她和林延述,再也没有下一个雨天了。

    再次睁开眼时,头顶是黑白线段交错的方格天花板,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浓重气味,阮湘动了动僵硬的手指,看到掌背位置正扎着一根细针。

    点滴坠落,为这具内里已经形如枯槁的身体输送养分,阮湘刚想要直起身,就被周韵筝立马按住了肩膀。

    女人应该刚刚哭过,此刻眼睛红肿不堪,阮湘勉强支起一个笑容,打趣道:“你怎么跟冯嘉瑶一样变成哭包了?”

    “那你呢,阮湘。”

    周韵筝抹了把眼尾,问:“你为什么不哭,你为什么不难过,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病得很严重,你知不知道看见你倒在雨里的时候我有多害怕。湘湘,你休息一段时间好不好,你跟我一起去芬兰,我们去旅游,嘉瑶也一起,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周韵筝已然泣不成声,阮湘心疼地抓住她温暖的手,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不行啊。”她嗓音轻轻的,像一滴坠落的雨,“我还要上班呢,放心,我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,不要再担心我了,我很好的,你看我现在笑得多开心。”

    “骗子,你明明笑得比哭还难看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哭不出来。”阮湘说:“韵筝,我真的哭不出来,按理说我应该很悲痛的,但我现在的心情平静到就连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,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很空,除此之外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周韵筝急切道:“那你跟我去看心理医生,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!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阮湘说:“如果这样能让你们不这么难受,那我愿意去看一看。”

    不知何时,窗外的雨已经停了,阮湘转过头,看到天际之中弥漫出一道雨后彩虹,心中默然如死。

    回到家,阮湘开始收拾起林延述的东西,她将男人的衣物,日常用品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收集在一个大箱子里推进杂物间,而后用一块巨大的幕布盖住了客厅里的那架钢琴。

    终于,林延述算是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。

    打开电视柜,阮湘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。林延述买的DV机停落在内,她拾起,打开屏幕,讶异地发现这部DV里居然全是自己。

    视频里每一段或摇晃或稳定的镜头内都是生动鲜活的她,而全然没有林延述的任何踪迹,好像他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旁观在外的记录者,从来没有参与过阮湘的任何生活。

    在这刻,阮湘突然很想要询问林延述,你这人怎么这样啊,你的世界里难道只有我吗?为什么即使是在这里我也找不到你存在的任何痕迹,只能从自己露出的笑颜中窥到那时我和你的一片真心。

    用了一个下午,阮湘坐在地板看完了全部视频影像,最后的最后,她注意到屏幕内一片灰色光影朦胧中,那时的自己翻过礁石,撩起白色长裙正蹲在海滩边认真地寻找着什么。

    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没过脚底,林延述的声音久违地再度传进耳畔。

    男人语气宠溺,笑问道:“阮同学,我等好久了,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海螺送给我?”

    “快了快了,别催,不就是个海螺而已,干嘛从高中惦记到现在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海螺的寓意对我来说很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寓意?”

    “你搜一下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阮湘打开手机,讶异地念出搜索内容:“将海螺送给异性代表向他传达爱意,希望彼此之间永远在一起,直到海枯石烂。”

    “天哪,林鼹鼠你也太肉麻了,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?”

    “来不及了,这是你答应过我的。怎么,不想对我负责?”

    闻言,在一片椰林树影之中,镜头里的女生忽然回过头,脉脉望向了藏在DV机之后的那张面容。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“林延述,对你,我负责到底。”

    毫不犹豫地按下关机键,阮湘将DV机扔进箱子,锁住房门时,才渐渐摆脱了那股绵延不绝的窒息之意。

    差点忘了,她想,她的确还欠林延述一个海螺,但与之相对的,林延述也还欠她一场未放的烟火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他们是两不相欠的。

    所以她不该有任何的愧疚、不甘、后悔、惋惜,对不对?

    _

    林延述死后的第三个月,阮湘身边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。

    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少,情绪也越来越淡泊,阮湘开始经常性发霉在家里,有时候手会莫名发抖到连键盘也无法按下,哪怕一日三餐正常吃饭胃也总是痛到几近昏死过去,失眠与无止境的焦虑遍布在生活的每一刻,哪怕是周韵筝和冯嘉瑶的陪伴也帮不了她。

    这是阮湘心中的隐病,无药可医。

    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无拘死掉的那天,又一次在黑暗中独坐到天明,阮湘没能在清晨听到鹦鹉的鸣叫,她感觉奇怪,走去客厅,看见无拘摔在笼底,身体不知何时早已变得冷硬,已经彻底没有了生息。

    看见阮湘,无束突然用力扇动起翅膀,而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莫大的悲啼。

    打开鸟笼的瞬间,无束脖子一梗,直直从磨爪棍上摔落下来,它柔嫩的羽毛擦过阮湘的手背,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,和无拘一起飞向了另一个自由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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