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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怀表文学www.laohuaibiao.com提供的《步履之往》 70-80(第22/30页)
野陷入一片混沌,如何都看不清她的面目。探视尤呦的场景在前,她清楚这是自己心理上在回避。
步一聪生前其实并不避讳向她提起叶鹤鸣这个人。在步一聪的口述中,叶鹤鸣精于画技、思维跳脱、对世界充满好奇心,对生人冷漠、对熟人热心,她向往自由,于是当她要离开,他心甘情愿成全。
当初他们用极短的时间决定结合,也理所当然地用不长的时间决定结束。
或许步一聪还向她提过更多关于叶鹤鸣这个人的细枝末节,但她彼时年少,对言语的理解力有限,对发生的一切的记忆率也不是100%。
此刻任记忆翻覆,也寻不到更多与叶鹤鸣——这位她生物学上的母亲相关的影子。
进病房探视的几步路,对许多人来说穿越的是对病人的心心念念;对步蘅而言,穿越的是有生之年,是现实和梦境的交界。
很难想象,步蘅心想,百年以后再见面,她如果对步一聪说——“我见到了你曾经的爱人,在我们彼此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,可她一副喘不动气的将死模样”,他会是什么反应。
他一个炊金馔玉长大,前半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,得以最大限度地追寻自己的所思所想,认为这世间善意最重,连嗓音抬高几句都要事后对人道歉的,在外人看来很傻很好骗的人。他这一生唯一的一次离经叛道就是要谈一段父母不看好的恋爱。他能够接受她对他曾经的恋人这般敷衍且冷酷的评价吗?
但他一个已经死了近二十年的人,又是那样一种消磨他为人的信念的死法,想必如今不会再觉得她长歪了不懂与人为善。
何况她和步一聪不一样。同叶鹤鸣的离合悲欢,步一聪参与了选择,哪怕事后有悔,他至少不只是接受方。
而她,连一点共同相处的记忆也不曾有。
步蘅强制自己视野聚焦,清清楚楚地视物,。
看清躺在那里、行动受限的那个人形轮廓的时候,看清对方陷在床铺间的单薄与狼狈的时候,捕捉到对方窝藏在每个面部褶皱里的痛色的时候,一霎时,她只觉得整个躯体被震荡攻击,被自己强行封闭的一众情感开始冲破禁制泛滥,有一种细刃割肉般的痛从心脏开始向四肢百骸扩散。
床头的筒灯打在叶鹤鸣消瘦的面庞上,是比尤呦显得更为薄削的一种皮包不住骨头的瘦。
她已经走到了距离叶鹤鸣更近的位置,口罩在上,想必苦苦支撑着眼皮、保持着一丝意识的人也无法将她看得清楚。可这应该不是这些年来,叶鹤鸣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。
一只冰凉的手试图抬起来触碰她的手腕,却因为疲软无力而在未触及她之前便滑落,最终摔落回浅蓝色的床铺罩面上。
这一截手臂在她视野内泛灰,细瘦得如同一根要零落的枯枝。
步蘅看着叶鹤鸣呼吸急促,胸脯快速起伏,看着那根紧贴着她鼻息的鼻痒管随着她与不适抗争,管线在视野内轻微游移。
无数的细节在告诉她,眼前这个人在痛苦地活着。
叶鹿吟的声音含着一些哽咽:“慢慢来,一定不要着急,你慢慢说。”
步蘅紧接着听到一种如悬丝般气力不足的低弱声线:“锵锵……很……抱歉,我们……应该在……更合适的……场合见面。”
“我应该……补偿你,而……不是……拜托你。”
说话的人因为身躯之上如影随形的痛苦而声音持续发颤,适才步蘅看不清的那副面容,此刻清晰到连那张脸上眼角晕开的薄红、失色的唇起的薄皮、光落在那双晦暗的眸上起的斑驳都完整可见。
“可能……你会厌恶……”
厌恶?步蘅确实厌恶自己站在这里,更厌恶自己的敏感,厌恶她对接下来可能听到什么有所感应。
排山倒海而来的排斥一瞬间几乎全盘侵吞掉其余意识,她无法放任自己就此沉沦,于是冷硬地将这股颤音截断:“我今天的晚班机离开,你不需要费劲对我讲这么多。我从步一聪那里听说过你,对你有过好奇,未来我未必再有契机踏足这片地域,这一生我们应该以步蘅和叶鹤鸣的身份见一次面,但也仅此而已。”
她必须一鼓作气,她不能放任自己在此久留,她恐怕,仍旧无法持续漠视一条生命在眼前辗转挣扎。
“你……并不像……我”,步蘅在转身前听到叶鹤鸣继续说,“这是……好事,我为此……高兴”。
步蘅转身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受阻。
酸胀感再度从心底漫开,在自己的眼眶被生理反应牵带的咸涩的同时,她捕捉到叶鹿吟向她投过来的眼神中的恳求。
步伐停顿了两秒的结果是,叶鹤鸣的下一句话也被她完整地听了下来:“将来……你阿姨……垂暮的时候,我只是想请求你……偶尔可以来看看她。”
她们似乎退了很多步,退了一步又一步,不再同她讲那乌烟瘴气的内部争斗,那些利益掠夺与烈火腥风。
叶鹤鸣甚至,像是要托孤。
步蘅觉得自己应该即刻从这个窄仄的空间内闯出去,哪怕撞翻眼前的墙壁、撞碎近处的门,即便一步一个血脚印。她仍旧难以如人意,她只庆幸再度迈步的自己此刻与那两个人是背影相对,所以她如何开口都不至于艰辛:“抱歉,我有我自己的人生。”
心电监护仪的室颤警报似乎是从那一刻骤然响起,尖啸刺穿这一片对话落地后死气沉沉的静谧,引得人心头剧烈震颤。
在步蘅的记忆里,后来,是被推到一侧的叶鹿吟冰凉的指节死死扣紧她的手腕,是冲进来的医生跨坐上床沿双手交叠不停向下按压……
是一些她听不分明、更听不明白的医护间的交流,是一张滑动的床从她眼前疾速过境……
记忆到此断章,再后来,是断续的拼接。
是一幕幕并不连贯的场景,是细碎的不成调的声音。
比如一些高低起伏不一的恸哭声,比如一座挂满白菊黑绫的肃穆建筑,比如一张微笑着望向她的将终生定格的黑白照片,再比如讲究对称的
中国人在灵堂上惯用的一个居中摆放的巨大的“奠”字。
叶鹤鸣大概是恨她。在雨雾漫上殡仪场地的那刻,步蘅任漫天细雨垂肩,无比确信这一点。
可怜她们之间没有过爱,竟然有恨。
恨到她想让自己第一时间目睹她的死亡现场。
是恨自己的视角中,也让她身为一个无关紧要的、台词几少的配角?
她自问这一生至今没做过任何坏事,甚至也没有妄图对谁有过不该有的期待,为什么残酷的场景下她永远被选做观众?
叶鹤鸣还真是一以贯之地、潦草地对待她步蘅的人生。
永远走得迅捷,永远不预告,永远让她没得选择。
叶鹤鸣理应拥有最好的医疗照护,她理应继续浸身那些她放不下的利益争斗,在狼烟里烧杀抢掠,对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无情地扣动扳机,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地去死。
在浑身湿透之前,步蘅走向檐下僻静的角落,滑动打火机点了一根儿烟。
细白的烟雾漫上鼻腔,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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