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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怀表文学www.laohuaibiao.com提供的《山里有个王子病》 210-220(第3/14页)
停顿片刻,他道,“我也是,我也不能免俗,我也选择过逃离。捂起眼睛不去看,捂起耳朵不去听,因为做不到拯救未觉醒的家人,因为不愿意拯救给自己带来伤害的家人,所以只能先保全自己。”
“我做错了吗?我们算做错了吗?”他对上她的眼睛。
祝婴宁朝他摇了摇头。
许思睿便又笑了笑:“我也觉得这不算错,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,比起深陷其中,一家子都互相折磨,还不如起码有一个人挣脱出去,去过更好的生活。如果无能为力,挣脱也是一种进步。只是,你让我看到了第三种选择。”
“祝婴宁,你有一种慈悲。”
山洞外沿悬挂的雨滴嗒的一声滴落在洞口一片枯萎的草叶上,冷风灌进来,绕一圈又离开。
“也许以后你还是会遇到很多无可奈何的事,让你觉得自己无能或者渺小,我说不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做成所有事这种话,可能十几岁的时候还能说出口,现在不能了,越深入社会,就越能感觉到个体的微渺。我只想说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你的慈悲照耀过我。”
照耀过我,也不止我。
偏激,自卑,懦弱,自尊,功利,迷茫。
讨厌自己的敏感与多思,讨厌自己备受他人取笑的身材,讨厌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奋起反抗渣男,讨厌自己的不得人心,讨厌自己初来乍到的贫穷与生涩,讨厌自己像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,身如浮萍。
——在每一个他们自己都厌恶自己、觉得自己窘迫难堪的时刻,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厌恶过他们。
——在每一个外人看来都觉得“这人自作自受,活该自生自灭”的时刻,有一个人始终对他们抱有比常人多一分的理解与悲悯。
她的强大不在于她某个举动或者某句话骤然改写了某个人的人生,或者手持杠杆撬动了整个宇宙运行的规则,而在于这种承接万物的润物细无声。
当你回头去看,想起来的不是她某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名言,而是贯穿始终的淡淡的陪伴与善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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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下到后半夜才停,许思睿的手机撑了一整天,彻底没电了,他插上充电宝,把电量充到了20%,对祝婴宁说:“我背你出去吧。”
祝婴宁愣了楞,不得不虚心求教其中的奥妙:“……我又没有瘸,为什么要背我?”
他被她问愣了,思考几秒,恼羞成怒道:“我就是闲得没事干想背人,不行?”
“倒也没有不行啦……”
于是爬出山洞,她站在他面前尬尬地站了一会儿,对他说:“那你蹲下去。”
有一瞬间许思睿觉得她的语气很像在对旺财、小白之类的狗说“坐下,坐下,对,来,握手”,但他还是忍气吞声地背对她蹲下了。她调整了一下位置,在趴上来前还不放心地问:“许思睿,你确定、一定以及肯定你不会脚滑吗?你看下雨了路面那么湿,要不然还是……”
他哗地站起来,摁亮手机的手电筒就打算自己往前走。
她只好立刻顺毛捋,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,好笑地哄:“行行行……我错了,我不说了,我让你背还不可以吗?”
“不背了。”他黑着脸,作势要把背包重新甩上来。
在他成功挎上背包之前,祝婴宁扶住他的肩朝上一蹦,原地跳高,轻轻松松跳到了他背上。许思睿被她扑得朝前踉跄了一下才站稳,撇着嘴重重地哼了一声,一手挽着背包的肩带,一手托住她的大腿朝下走。
这段山
路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,下了雨,山道确实如她所言般湿滑,他走得小心,就显得比往常慢了许多。
开头她还帮他拿着手机,小心地照着他脚下的山路,偶尔坏心眼冒上来,指着远处黑漆漆的山林,故作阴森和惊恐:“欸许思睿,你看那是什么?”
“……”
他忍无可忍,“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弱智?”
她就在他背后哈哈大笑。
然而随着离村子越来越近,手电筒的光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,在肩上传来轻微重量的同时,许思睿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从她手里坠落的手机,稍稍偏头,她的脸颊近在咫尺,眼睛阖着,睫毛在眼睛上沿扫出浓郁的黑线,呼吸倦怠而轻浅。
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和呼吸,将她轻缓地往上托了托,继续朝村里走。
刘桂芳独自一人坐在棚底的塑料凳上,左手支着额头,脑袋一点一点。听到他走来的动静,抬头望来,压住疲倦的神色,开口道:“你找到她了?她跑哪去了,她弟刚还去镇上找了,我打个电话叫他回来……”
“嘘。”
许思睿把右手食指竖在自己唇间。
刘桂芳偏转视线,看清睡在他肩膀上的祝婴宁,这才收住音量,低声道:“哎……她确实守好几天灵没合眼了,你带她进去睡一觉吧。”
雨后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潮腥味,风一吹,往四面漏风的棚底送来刺骨的冰寒,这一年的冬天未免太长。
刘桂芳拢了拢身上的棉服,见盆里取暖用的柴烧得只剩短短黑黑一块,于是站起身,从厨房里抱出几支长的干柴,添入炉中,又用铁叉拨了拨,翻了翻。
余光瞥见遮盖祝大山的白布被风吹得散开一角,露出他化了妆仪容端整的脸,谈不上安详,但也称不上痛苦,一如前面昏睡的那些日子,刘桂芳突然想到,也许他们这么奔波,这么伤心,这么操劳,他全都感知不到。
他感知不到生,也感知不到死。
人生如幻梦一场空。
唏嘘不已,浑浊的泪填满浑浊的眼眶,她哀哀叹了一口气,把那角白布盖上,用元钱压实。
不远处的铁门传来轻微的嘎吱一声,许思睿从屋里走出来,径直走到棚下,拉来另一张塑料小矮凳,对刘桂芳说:“这里我来守,你回屋里睡一觉吧。”
刘桂芳惊愕地看着他:“这……”
他如精雕细琢的玉,光可鉴人,连眉眼都像造物主一笔一划亲自勾就,随意往这一摆,衬得简陋的雨棚更显粗劣与简陋。
“这不行。”惊愕过后,她摇头拒绝,“守灵得家人来守,没有这种规矩。”
许思睿抬眼看着她。
他沉静的目光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,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陌路人。
过了良久,他说:“我是她的家人。”
这句话是口语,“ta”也可以解读为“他”,可以解读为祝大山——这种解读似乎才比较符合当下的场景,但不知为何,刘桂芳知道他口中的“ta”指的是祝婴宁。
她眼眶酸涩,像被风迷了眼,百感交集,无从说起。
风一吹,愁肠啊思绪啊,全都遥遥散去。
她扶着膝盖从矮凳上站起来,点了点头,往屋里去了。
第213章 她山
葬礼如村支书期望的那样一切从简,简化到只有本村以及邻村几位亲戚参加。那些住得远的,乃至住在外市外省的,全都没有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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