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入书色: 40-4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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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包厢里的学生们当然不知他们老师心头的小船已经被打翻、在狂风巨浪中飘荡浮沉,只是见她面色苍白,又觉得孟柯白话藏机锋,两厢犹豫,只能小心翼翼:

    “先生,若是与孟大人有什么误会,不如趁着这顿饭,一齐化解?”

    这下,便是在邀请孟柯白一同入席了。

    “姚先生呢?你若不同意,孟某断不敢擅自加入你们的晚膳。”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,孟柯白又特意问洛英。

    礼貌体贴的姿态,和他那副绝好的皮囊相得益彰。

    可惜,只有她知道他的真面目。

    “只怕民妇相貌丑陋、言语粗鄙,唐突了孟大人。”洛英僵硬地说。

    “难得姚先生天姿国色、满腹经纶,却非要做此面目,又不顾学生们殷切期盼拒我于千里之外,”孟柯白说着,笑了起来:

    “依孟某看,‘表里不一’这四个字,用来形孟姚先生,最为恰切。”

    于是只好在圆桌旁加个座位,请孟柯白一起来。

    朝中二品大员,自然须往上座,而原本的上座,是洛英这个老师在的。

    两人顺理成章坐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洛英知道这顿饭是吃不好了。

    这人身上的气味独特,清冷淡漠又挥之不去,午后辞行时不觉,此刻却源源不断,扑鼻而来。

    偏偏这间包厢不大,原本坐下他们几人已算勉强,孟柯白加入进来,就更是逼仄得很。

    他坐她左侧,右臂每一下动作,都能擦到她的袖笼。

    只是碰一下,浅尝辄止。

    洛英慌得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当然知道,孟柯白藏在话后面的意思——

    像以前那样亲她,然后再毫不顾忌地、和她双双出现在她的学生们面前,让他们都看到,看得一清二楚,她在他怀里婉转承.欢的模样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,不是她在学生们眼里那素来严厉又保守的形象彻底崩塌,而是她与他明明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夫妻,却自山庄重遇时起,就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毫无关系——

    教书育人的先生,非但不以身作则,反而满口谎言,带头欺瞒。

    这让她以后,还怎么在学生们面前抬头?

    还有她的真实身份,那些她极力隐瞒遗忘,不愿再向外人提起只言片语的过去。

    她都要被迫端出来。

    孟柯白小人。

    孟柯白歹毒至极。

    然而被他修长的手死死捂住嘴唇,他身上清冷淡漠的气息也把她死死捂住,洛英目眦欲裂,只能瞪住他。

    耳边有他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她从前是很享受他趴在她耳边喘气的。

    那时候,明明没有触碰,又好像他吝啬的薄唇,细细密密的亲吻。

    她贪恋着他所有的给予。

    现在却不。

    外面的学生们距离她和他只有几步之遥,只要过来推一推门,就能发现不对劲。

    洛英耳根涨红发烧,突然开始后悔,自己先前不该多此一举。

    是那笔帛金惹的祸。

    其实她并非没存私心,康和县主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故意朝她耀武扬威,当真以为她是个穷酸浅薄、见识短浅的乡野村妇。

    她曾经连皇帝最宠爱的公主都敢当面叫板,会把一个小小县主放在眼里?

    更何况,这县主连“洛英”最真实的光辉事迹都是道听途说,必然不是在京城中从小耳濡目染长大的。

    只不过洛英不能当面发作。

    那笔送给孟柯白的帛金,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示。

    看,她可以随随便便把他那未婚妻前呼后拥的行头买下来、翻几倍,那么也请他有点自觉,好好约束一下枕边人。

    是她想得太简单了。

    她不该争强好胜,就该忍一时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否则,刚才两人在外面对峙、她向他道歉之后,她完全可以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,而不是因为他一句“向朝廷命官行贿”的威胁,被迫再与他纠缠。

    然后变成现在这样,被禁锢在前是狼后是虎的囹圄,要么被孟柯白拿捏,要么被学生们发现。

    洛英的心脏和无尽的悔意一并炸开。

    不止,还有烧得烽火连天的怒意。

    就算她做错了一件事,孟柯白就理所应当该这样欺负她吗?

    是谁故意在学生们面前提皇子的事惹她伤心、害她差点失态,又是谁不怀好意住在她隔壁,还威胁她把她押送到都察院、告她向朝廷命官行贿?

    是狼心狗肺的孟柯白。

    他怎么能属猪呢,他明明该属狗才对。

    就在洛英咬牙切齿之际,捂住她嘴唇的力道,忽然松了。

    一门之隔的嘈杂人声和脚步声也已经消失。

    “是问鹂,”孟柯白解释,“她从楼下上来,帮咱们圆了个谎。”

    洛英的手腕,还有脸颊被他捂住的地方,辣辣生疼,肩膀僵硬得像被灌了浓厚的铅,大腿因为长久绷直而不断颤抖,膝盖上的老毛病也牵引着上下左右,让她几乎站不稳。

    但孟柯白却衣冠楚楚,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,用“咱们”这个词,对他方才所有做下的恶事欲盖弥彰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刚刚想起什么吗?”还在笑,“先前有一回,你在我房里,你爹突然来找我,我们也这样躲在门背后,明明紧张得要命,你却趁我不注意,偷偷亲我。”

    洛英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
    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力气,刚才还僵硬迟钝,可是手掌的火辣和那声清晰的脆响,昭彰着她忍无可忍之下的冲动。

    这一掌极重,她拇指的指甲尖,甚至直接将孟柯白的唇角刮破。

    那里有血流了下来。

    孟柯白用他拇指的指腹抹去血迹,他的皮肤本就白,被她狠狠一扇,五指鲜明的形状,盖印一般红肿,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掌掴的指痕。

    男人冷笑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向你道歉的,”洛英的手掌和心,都像被扔进了劈啪作响的火炉中炙烤,“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,总不会比行贿要重。”

    转身开门的时候,手掌还在疼着,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,孟柯白却说:

    “你确实不需要向我道歉,可是温谣呢?你不需要向她道歉吗?”

    洛英的脚步滞住。

    “你一走就是五年,五年来没有半点音讯,温谣做错了什么,要得到你如此的对待?”

    “那是我和她的事。”洛英没有回头,声音却不受控地颤抖,“我与谣谣二十年的姐妹之情,哪里需要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?”

    “是,她是把你当做二十年的姐妹,但你却未必。毕竟,她因为担心你而失去了腹中的骨肉,你却躲在池州,逍遥快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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